编者按

党的二十大提出，从现在起，中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就是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和一系列重要讲话中，系统深刻地阐述了中国式现代化理论。为了以多学科学术研究服务于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事业，2023年5月，北京大学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院主办了北京大学“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学术研讨会。与会学者围绕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多方面主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和交流。本期先行刊发徐显明、钱乘旦、陈学明、罗方述、桑玉成、孙蚌珠、冯仕政7位与会学者的学术见解，以飨读者。

作  者：钱乘旦 ，北京大学博雅讲席教授、历史学系教授。

中国人看世界，经历了一个跌宕起伏的变化过程。近代以前，我们看外部世界是非常有信心的。我们看外边，认为无非就是些夷狄之辈，我们是伟大文明，所以充满了自信。可是从19世纪中叶开始，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们经历了一系列的挫折、打击和失败……由此，中国人对外界的认知发生了很大变化，从盲目自信变成了盲目自卑。这种变化对国人的心态影响也很大，一直延续了好几代人，到现在仍没有完全消除。

这就涉及文化自信的问题。确实，中国现代化能不能成功，文化自信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把文化自信的问题提出来，是很有必要的。

国人心态的变化有其历史原因，可是用这样的心态去看世界、看我们自己的时候，就会失之偏颇。为什么呢？中国能够发展到今天这样的程度，能够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究其原因，是我们摸索出了自己的现代化道路，坚持走我们自己的路。

有相当一部分国家，把西方的经历，尤其是美国的经历看作是自己实现现代化、改变自身面貌的唯一方向，唯一榜样，唯一正确的道路。结果怎样呢？当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国家的现代化仍旧没有成功；为什么不成功？就是因为它们盲目地去拿别人的东西、去模仿别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现代化是要由自己来完成的，自己的现代化道路必须由自己来寻找、由自己去摸索出来，必须符合自己的国情。

中国在现代化的过程中，尽管经历过很多挫折，有过很多的失败，但是能够发展到今天，完全是因为我们确实找到了一条符合中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包括我们接受马克思主义，也不是盲目地把苏联模式的马克思主义直接拿过来，我们没有照搬苏联的经验，例如十月革命以后那段时间里成功的经验，我们没有生搬硬套地拿过来。我们走了一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道路，所以我们才能够走到今天，才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这是个事实。可是这个事实在很多场合下没有被提出来作为我们今后发展的指导方针，或者说最基本的原则。相反，由于一些历史原因，国人中有一部分人唯西方马首是瞻，按照毛泽东主席的说法，就是西方的月亮也是圆的。我们可以举很多例子，比如一说到经济发展，马上就联想到自由主义，其实我们学历史的人都知道，特别是在英国经济发展的整个过程中，并不是都执行纯粹的亚当·斯密式、李嘉图式的绝对的自由主义市场经济。英国的经济发展，政府介入与否，完全是按照当时的需要来做决定的；政府有时介入，有时不介入。可是中国人对此却有误解，甚至在学界，也有这样的误解存在：以为英国经济的成功完全归功于绝对的自由主义的经济发展模式，这种看法直到现在仍然非常顽固。

再举一个例子，一说到政治体制就是议会，就是三权分立，就是民主制度。其实关于西方的民主制度，尤其是美国的三权分立，我们认认真真地去看一看，不完全是表面上那样，它的“民主”是很需要剖析的，这个方面我们做得很不够。所以，很多问题形成固定的印象，一旦形成就不可动摇，这已经成了一种固定的思维方式。一直到现在，国人当中仍然有相当一批人存在唯西方是从、唯西方理论正确的心态。根子在哪里？根子还是我们缺乏自信，这个自信就是文化自信，就是心态的自信。

所以，建立文化自信，树立我们的信心，这对于我们现在要完成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任务来说，是非常重要的，需要把它作为头等重要的工作来做。

我们为什么会丢掉自信？国人从盲目自信转变成向西方学习，失败和挫折告诉我们必须接受西方的成功经验，接受西方文明中好的一面，但人们在改变自己盲目自信和自傲自大的心态的同时，也丢掉了一些东西，就像俗话所说，把洗澡水倒掉的时候，连小孩子也泼掉了。泼掉的“小孩子”是什么呢？就是我们中华文明几千年积淀起来的优秀的部分、好的方面，在承认西方文明中好的一面的同时，否定了中华文明的所有传承。这是一个自觉或不自觉的失误，给中国现代化带来了不利的影响。

其实，中华文明几千年的积淀中，有很多好东西是值得当下借鉴的，而这些东西却被盲目地抛弃了。可以举一些例子，比如先秦时期，各“国”之间纷争不断，“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应该怎样处理，它们采用什么办法解决矛盾，如何应对相互间的战争、外交、内政等问题，积累了很多的智慧。这些事例和经验教训，不值得我们今天研究国际关系的人去学习了解吗？难道我们的国际关系学院不应该开这门课？难道那里面的智慧会亚于今天西方学者写出来的国际关系史（其实是西方国家的相互关系史）？绝对不亚于。而这些宝贵的知识财富居然被丢掉了。

再举个例子，中国对所谓的“少数民族”地区的治理，对“少数民族”的政策，也曾积累很多经验，这些都很珍贵。比如说，清政府对西藏的政策、对蒙古的政策、对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改土归流政策等，都有很多的智慧和创见。可是我们现在研究民族问题、研究宗教问题，有多少学者研究这些东西？那些东西很有用，可是居然被有些人丢掉了。为什么会丢掉？就是因为我们把自己的文化自信丢掉了，在我们承认应该向西方学习的同时，把自己的文化传承、优秀传统，连洗澡水带小孩子一起泼掉了，这是我们今天必须纠正过来的。文化自信是中国现代化的精神保障，缺少了文化自信，完成现代化的任务会举步维艰。

原文链接：钱乘旦 || 坚持文化自信 保障中国现代化（“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研讨”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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